泰国公主Sievannavari Nariratana 近照 《温氏春秋》6 原作者:Dr.Oon Chong Teik(温忠德) 编译者:郑慧谋(全球华人羽毛球联合会顾问) 正选队员的名单最后定下来了,我和王宝林双双名落孙山,而马来亚队的宿命也就因此注定。 根据当时的排阵,代表马来亚出任第三单打的是比鲁士,他的对手是印尼的尤索夫。 其实,当时要是由我取代比鲁士,尤索夫肯定会非常害怕。因为在几个月前,他刚连输两局不敌丹麦第三单打格兰伦, 而我却在同一时期打败了丹麦第二高手寇贝鲁,寇贝鲁又刚刚在几天前打败了印尼冠军宋尼威。(译者注:寇贝鲁是当届全英赛男单亚军,也是前文所说的“庄友明的灾星”。) 当印尼队发现对阵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时,全体欣喜若狂。(译者注:楚杀得臣而文公喜,高宗杀岳飞而金兵喜,曹操杀蔡瑁而周瑜喜,崇帧杀袁崇焕而清兵喜·····“球场如战场”之说,诚不我欺也。) 其实,以当时的形势论,最理想的排阵应该是由我出任第一单打,迎击印尼队的宋尼威(译者注:当时马来亚队的排阵,第一单打是庄友明)。因为宋尼威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(译者注:前文提过,温忠德曾在此前的荷兰锦标赛上令宋尼威止步于四强),何况印尼队在血拼过丹麦和泰国之后,体能上必然有所损耗。那些曾经和我交过手的人都说我是一个特别难缠的球员,即便最终把我打败,他们自己也必然精疲力竭,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体能。在这样高水平的比赛中,对手和我经常都要打满三局,用时至少一小时。这就对郑求山非常有利,因为宋尼威的下一个对手就是他。而要是庄友明出任第三单打,他则有可能轻易打败实力较弱的尤索夫,这样,他就有足够的体力去配合黄德福夺取下面的双打。 可惜事与愿违,庄友明果然两局败给宋尼威,马来亚队先失一城。这场比赛,两局历时仅21分钟,第二局更是惨不忍睹,比分为4比15,仅仅打了9分钟 。 当庄友明灰溜溜地离场时,观众席上嘘声一片。 平心而论,马来亚队中的第一双打组合应该是王宝林和黄德福,他俩是全英赛双打冠军,王宝林更是打过三届汤杯且从未失手,经验丰富,心理优势明显,而且此时状态尚佳。但是,这一次王宝林被打入冷宫,报国无门的他终生忘不了这场悲愤,以至最后将它带进坟墓,长埋地下。(译者注:我隐隐听见温忠德仰天长吟:“但使龙城飞将在,不教胡马度阴山!”) 至于马队的第二双打组合连福安和林世合,其实也很不稳妥。世合是我中学时期的全国双打冠军,但缺乏国际大赛经验;福安虽然比较成熟,体能方面却略有欠缺。(译者注:连福安,1952年苏格兰公开赛男单冠军,1957年全英赛男双冠军,当时决赛的对手是马来亚庄氏兄弟,而他的搭档则是美国FBI警察、威震四海的“恶豹” 佐·埃尔斯顿。) 根据当时的比赛规则,队里其中一人必须兼项,要是让庄友明出任第三单打,再和林世合或连福安负责第二男双,那么我们极有可能拿下3场男单和2场男双,或者2场男单3场男双,最终以总比分5比4成功卫冕。但是,领导们还是让比鲁士出任第三男单迎战尤索夫, 结果比鲁士以15比6、10比15、8比15告负,马来亚队又失掉一分。 当初选拔赛时,我在不作抵抗的情况下以大比分输给比鲁士。赛后,人们无视于我的伤病,竟然把比鲁士吹捧成天下无敌的屠龙手。汤杯过后,他们都噤若寒蝉了。马来亚队的名单定下来后,媒体普遍对弃用王宝林和我深表不解,卫冕失败后,媒体更是炮轰相关负责人,尤其是那些中文报纸。现在仔细回想,更觉得当时马来亚羽协的领导们是何等狂妄和无知。要是他们回顾汤杯前后各个阶段的比赛成绩,再回想他们当初是如何草率备战的,恐怕都要吓出一身冷汗。 他奴是泰国第二号男单高手,他的身高和庄友明相若,但身体更加强壮,体能极佳。我曾和他交过手,有时为争一分,竟要打到接近一百个来回。汤杯总决赛结束后不久,便是马来亚公开赛和雪兰莪金杯赛,期间庄友明曾两度不敌他奴。到了这个地步,他才肯公开承认自己的黄金岁月已过,可惜他觉悟得太晚了。与此同时,郑求山也被泰国第一男单差伦以9比15、4比15 直落两局斩于马下,而我们的林世合和连福安这对男双组合也不敌泰国的差伦和坤姆尔。 老实说,以马来亚队当时的汤杯阵容,要是一开始就处在印尼队的位置上,很可能连丹麦那一关都过不了,顶多只配和美国队争夺最后第二名,总决赛更甭想了。因为,印尼队当时经过一番苦斗才擒下丹麦,接着又遭遇泰国队的顽强抗衡,可见他们通往决赛的道路是何等腥风血雨!(译者注:印尼队是众多挑战者之一,必须从初赛打起,一步一步打入决赛。马来亚队则是前三届冠军,按规定,卫冕者可直接进入总决赛,无须参加初赛和半决赛。) 差伦是泰国名将,浑号“机器人”,向来以坚韧的斗志和超强的耐力著称,他又是一个很有头脑的运动员,打法不拘一格,跨步上网时快如闪电,堪称江湖独步。本届汤杯赛后,泰国皇室鉴于泰国队在本届汤杯的优异表现,特地为两位功臣(差伦和他奴)提供奖学金到英国念书,他们后来都成为我的好朋友。(译者注:当时泰国队荣获汤杯第三名,属于历史性突破。) 泰国皇室的成员大都是羽毛球爱好者,也是我舅舅黄秉璇的铁杆粉丝。他们非常欣赏这位大师的球技,尤其是他的手法和步法,简直把他当成偶像。黄秉璇在泰国当教练时,曾经在曼谷陪泰皇以及几位公主打过球。公主们对羽毛球的热爱程度超越常人,每届全英赛时,她们总要专程飞去英国观看比赛,并为泰国球员鼓气加油。她们也喜欢观看我和差伦比赛。每当我和黄秉璇到曼谷,都能受到她们的热诚接待。(译者注:泰皇普密蓬是泰国当今拉玛皇朝第九世皇,他出生于1927年,早年毕业于瑞士洛桑大学,学贯“泰”西。他一生简朴爱民,是人类历史上一位极为罕见的明君,19岁登基,在位至今已66年矣。普密蓬陛下酷爱羽毛球,应该是世界上最高“级别”的球迷。) 俗话说“不打不相识”,我和这两位泰国名将的友谊就是打出来的。后来,我和差伦的双打组合在欧洲羽坛所向披靡,长达数年。现在我每到曼谷参加国际医学研讨会,总要抽空找他叙旧。(译者注:一壶浊酒喜相逢,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。) 我当年为了协助国家队捍卫汤杯宝座,不惜奔波万里为国“捐躯”,结果非但壮志未酬,还荒废了不少学业。回到剑桥后,我为了补考自然科学荣誉学位,不得不埋头苦读,即便在周末和假期,往往也要每天学习10小时以上。那期间,我的羽毛球活动仅限于校内赛事。 1960年是我在剑桥的最后一年。有一天,我接到马来亚羽协秘书长郑金水先生寄来的一封信,信中委任我代表马来亚出席即将在伦敦举行的国际羽联会议,其中一个议案是马来亚要求废除“木球规则”。(译者注:国际羽联成立于1934年,后来在2006年9月24日的马德里会议上决定改称世界羽联(微博),简称BWF。总部也从英国迁移到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。) “木球规则“的内容是说比赛时以拍框的任何一部分击球皆属违规。这次会议让我饱尝西方官僚作风的滋味!我事前自行做好了充分准备,当日在会议上慷慨陈词,虽然引来不少掌声,但提案却被否决。不过我的表现也因此获得认可和重视,后来被选入国际羽联委员会,成为一名委员。 那期间,我发现国际羽联委员会关于议案的投票制度对亚洲国家极为不利。投票制度是这样的:会长、副会长、秘书长和财务总监各有一票,每个当初参与发起国际羽联的国家也各有一票,它们绝大部分是欧洲国家,英国更是“巧妙”地以英格兰(微博)、爱尔兰、苏格兰和威尔士四个单位获取选票。会员国每参加过10届经由国际羽联认可的赛事,可多得一票,许多欧洲国家已经有30到40届的参赛记录了。另外,会员每参加一届汤杯赛又可额外多得一票。这样一来,英国仅是英格兰一个地区就至少可得6票,而羽球强国印度尼西亚却因为是初来乍到,只能获得区区2票了。 更可气的是,投票只能在现场进行,邮寄方式是不被允许的。那些贫穷的亚洲国家如菲律宾、锡兰,因经济问题没能派出代表,他们的投票权就只能作废了。 关于废除“木球规则”的议案,欧美国家总是沆瀣一气投反对票,其中包括英格兰、爱尔兰、苏格兰、威尔士、美国、加拿大、澳洲、纽西兰、法国、丹麦、瑞典、挪威和比利时。他们认为羽毛球是一项“绅士”运动,只能是由拍框内的网线击出的球才是正当的,凡是由拍框或拍杆“碰“出的球,皆被定格为没有技术含量的“木球”,不足以登大雅之堂。(译者注:木球规则本属国际羽联规则条文第14(h) ,因当时的拍框和拍杆都是木质,故曰“木球”。) 我方的公开论据是羽毛球是快速运行的体育活动,裁判员对木球的认定,一般是靠听觉,但比赛时球馆人声嘈杂,误判必然时有发生。而且,裁判员每次对“木球”的判决,都是对羽毛球比赛的连贯性的破坏。这其中,其实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原因,那就是亚洲球员一般反应比较灵敏,出手比较快捷,“木球”的几率相对较高,欧洲球员即便再强再狠,遇到“木球”也只能自叹倒霉。 无论如何,废除“木球规则”在客观上对羽毛球大局的健康发展肯定是利大于弊。然而,现实是那么残酷!要促使国际羽联废除“木球规则”,我必须翻越面前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大山,这需要钢铁一般的意志力,革命志士一般的牺牲精神,和天大的运气。我决定为真理坚持奋斗。 年复一年,我的死缠烂打功夫令那些反对者头痛不已。当时的我可谓臭名昭著,私底下,他们把我列为不受欢迎的人物。不过我不在乎,反正本来就不是一路人。后来,我还发现有的反对者根本无须现场投票,而是通过英格兰羽协秘书长Mr Herbert Scheele,为他们在英国当地找个临时代理人! 欲知赤手空拳的温大侠能否翻越“枪手”伺伏的大山,请看下回分解。 |